翌日, 江潤如醒來，看到了最新一條短信, 施婉發的, 說了今天新阿姨會來家裏的事情，但這不是最主要的。

重點是短信裏的那句：“爸爸媽媽有工作要處理，你在家照顧好自己。”

她看著對話框裏, 挨著一起的“爸爸媽媽”的字眼，便覺得非常滿足。

江敬言新請的阿姨已經在廚房忙碌, 江潤如下樓打了個招呼。阿姨姓方，比周秀年輕些, 做事情還挺勤快, 動靜也小，問了江潤如的喜好忌口才去做飯。

江潤如在家吃了午飯, 和方姨說了一些家裏的生活習慣, 抱著國慶作業和漫畫書去找李恩宇，剛走到隔壁的院門前, 便看到李恩宇出來。

他穿著黑色的球衣, 運動鞋，手上抱著個籃球，低頭看著手機往外走，不知在給誰發消息。

江潤如正要喊他, 和一堆書一起被抱在懷裏的手機一振, 有新消息。

李恩宇聽見聲音擡頭。

江潤如也看到手機裏的短信是李恩宇發的, 問她回老胡同嗎。

兩人默契，又好像不太默契。

江潤如望向李恩宇, 猶豫道：“我作業還沒寫。”

李恩宇掃過來, 假裝沒看見她懷裏最上方的漫畫書和臉上“你再勸我一句我就答應”的神情, 輕描淡寫地嗯了聲，說：“梁叔的店新開張，讓我們過去嘗嘗。吃完飯，再去打會兒籃球。”他沒什麽感情地，順著她的期待，建議道，“作業我也沒寫完，晚上一起寫。”

江潤如沒有任何猶豫，順著臺階往下爬，揚著笑道：“好啊。”

江潤如把書擱在李恩宇家，兩人一起去了老胡同。

陳予光奶奶住這邊，小時候他們幾個總過來玩，對胡同的角角落落非常熟悉。李恩宇剛剛提到的梁叔，叫梁在宥，是江遂的遠房親戚，之前在南方婲開餐廳的，大家跟江遂一起喊他叔。

梁叔很健談，和孩子們沒有代溝。

幾個人在梁叔店裏碰頭，點完吃的。

店裏只有梁叔一個人忙，他分了幾次把他們點的東西端上來。最後一趟過來時，梁叔留下了一沓便簽紙和幾支筆，說：“那兒有個心願墻，你們一會寫點什麽貼上去，裝飾下店裏。”

幾個人自在地應下，陳予光嚷嚷著：“我願望多，我先寫。”

梁叔朝櫃臺走出幾步，無奈地回頭提醒：“你們一人寫一張就行了！”

陳予光應了句“知道了”，才收斂。

江潤如拿到便簽紙，幾乎沒猶豫，寫下：“希望一家人永遠在一起。——江潤如”

她自己寫完，偏頭捉到李恩宇看過來的視線，擡手小氣吧啦地捂住自己的紙面，故意賣關子。

李恩宇回給她一個“你看我感興趣嗎”的眼神，垂下眼，準備寫自己的。

江潤如這人，非常霸道。她不給李恩宇看自己寫的，卻堅持看他寫了什麽。

李恩宇筆懸在便簽紙上空，並沒有動。

江潤如催促：“你是不是忘記漢字怎麽寫了？要不要我幫你寫？”

李恩宇回：“沒想好怎麽言簡意賅地詛咒你。”

“嘁。”

江潤如扭頭，不看了。

李恩宇站在留言板前，朝頭頂伸直胳膊，把寫了心願的便簽紙貼到最高處。

害的江潤如踮著腳尖，廢了好半天勁兒，才看清楚他寫的內容：

“希望江潤如的願望成真。——李恩宇”

嘻嘻。

近朱者赤，李狗和她相處久了，變得跟她一樣大度了。

江潤如心想。

要去的籃球場距離米粉店不遠，男生們打球，江潤如在場邊看了會，起身去超市裏買水。

懷抱著幾瓶水去櫃臺結賬時，又來客人了，是個短頭發的女生。只是對方剛跨進門，撞上江潤如不經意投過來的視線後，警惕而敏感地別開，扭頭走了。

江潤如被對方這帶著怨念和驚慌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。

她拎著水從超市出來，往籃球場方向走時，又看到了那個短頭發的女生。女生見到她後，立馬背過身，留給她一個冷漠無情的後腦勺。倒是短頭發女生的同伴，禮貌友好地沖江潤如笑笑。

江潤如腳步沒停，拎著水來到籃球場，後知後覺那個短發女生是程昭迪。

那個考試時坐在她斜後方，在數學考試中丟紙條陷害她，文科二班的程昭迪。

“想什麽呢？”李恩宇從球場上下來，抽走她手裏拿著的礦泉水，擡手在她眼前揮了揮，問，“沒算明白買水的錢？”

江潤如回神，對上李恩宇清澈漆黑的眸子，當即把無關的事情摒棄在腦後，自顧道：“老板說，這瓶水是甜的，只有聰明的人才能嘗出來。”

江潤如後半句“你覺得甜嗎”還沒有說，李恩宇搶先道：“而你剛剛喝了口，發現不甜，在懷疑自己的智商？”

“……”

這群男生對籃球有癮，不到飯點不結束。

傍晚時，江潤如和李恩宇拌著嘴回家，剛要進小區門，聽到有人喊自己。

“江潤如。”

江潤如聞聲扭頭，看到正朝自己走來的鬈發女生。

女生年紀不大，但發型打扮偏成熟，是程昭迪一起的那個女生。

“能認出我嗎？”女生笑起來大方溫暖，“我是付涵。”

江潤如有個初中同學叫付涵，拘謹膽小，是和眼前女生完全相反的性格。從對方熟稔主動的神情來看，兩人是一個人。

江潤如詫異道：“你變化好大。”

付涵笑笑，問：“你現在有時間嗎？我有事跟你說。”

小區對面有家快餐店，這個店沒人吃飯，店員坐在櫃臺後面看連續劇。

見著有客人進來才慢吞吞地起身送菜單。

江潤如跟老板熟，坐這裏說會話也沒有關系，所以沒打算點。是付涵接過菜單，點了兩杯喝的和幾樣簡單的小吃。

江潤如還在打量著付涵的改變。

“冒昧地約你出來，是想為以前的事情跟你說句對不起。”付涵的改變不止外表，處事說話更沈穩了，雖然是道歉，但不扭捏，態度真誠也從容，“那次偷拿班費的事情給你造成了不好的影響，抱歉。”

關於初中那次班費的事情，付涵一提，她便想起來了。

只不過這件被江潤如試圖從大腦裏刪除的事情，如果別人不提，她是真的不會主動回想。

當時確實鬧得不愉快。

不過後來怎麽解決的……

“最後是李恩宇找到我。”還沒等江潤如回憶起，付涵回答了她心裏的疑問，“你質問我時，我心虛地想承認，但周圍太多人了，怕被大家討厭指責，便猶豫了。李恩宇找到我，說辦公室走廊的監控在課間時拍到了我離開又折回的畫面，讓我把錢還回去，還要向你道歉。”

“我把錢交給班主任後，因為家裏的事情，很長一段事情沒去上課。當時臉皮薄，覺得難堪，做了錯事也不敢跟你道歉，因為害怕你不原諒，也怪自己沒有勇氣承擔。辦轉學手續那天也是偷偷的，生怕碰見認識的同學被指責。對不起，潤如。”

事情過去這麽久，江潤如其實也沒什麽感覺了。她露笑，說：“我原諒你。”

“謝謝。”付涵頓了下，似乎還有話說。

江潤如靜靜等了會。

付涵再次開口：“程昭迪的事情，我也替她跟你說聲抱歉。我轉到博雅中學後，認識了程昭迪。她從別人那聽說了那年班費的事情，誤會我轉學是被你逼走的。想替我出氣，所以為難了你。我前不久跟她解釋清楚了，害你險些被學校冤枉，抱歉。”

江潤如倒沒有想到這兩件事會有聯系。

不過更令她意外的是，李恩宇竟然背地裏做好事不留名。

如果不是付涵，她還以為錢是班主任施壓要回來的。

江潤如目送付涵離開，扭頭進了小區。

她邊走邊想，遠遠地看到李恩宇站在灌木叢旁，問道：“你怎麽沒回去，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？”

“噓。”李恩宇擡擡下巴，示意江潤如看灌木叢，“有只貓。”

江潤如臉上一喜，立馬扭頭看過去，視線撞上軟呼呼地趴在一堆落葉上安靜吃火腿腸的小奶貓，眼睛都亮了。

“好可愛。”

江潤如生怕吵到她，放低聲音，連蹲下的動作都很小的幅度。

她拿著手機，對著貓咪狂按快門。

貓咪不怕生，配合地朝鏡頭看過來。

江潤如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似的，喊李恩宇：“李狗，你看，貓咪兩只眼睛不一樣顏色。”

李恩宇原本站得有段距離，被江潤如的熱情與喜悅感染了一般，微微朝這邊走近。

貓咪在灌木叢底下一處被遮起來的“洞”裏，李恩宇直挺挺地站著根本看不見，所以他配合江潤如的驚呼，微微彎了彎腰。

江潤如註意力放在貓咪身上，以為李恩宇沒聽見，又催促了一次：“李狗，你看見了……”嗎。

她說話的同時，朝後扭頭，想看看李恩宇在做什麽，壓根沒料到他彎腰站在自己的斜後方。

她這一側頭，視線正好撞在一起，男生精致冷淡的面容放大數倍近在眼前。

李恩宇也沒防備她突然扭頭，鼻息間是女孩身上清淡的奶味兒。

也是巧，小區內的照明燈到了亮起的時間。暖黃色的光點沿著街道陸續亮起，銀河般蜿蜒在路的盡頭匯聚成一個點。

江潤如腳腕打晃，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到冰冷堅硬的石板路上的前一秒，大腦飛快想的是她的嘴唇剛剛是不是擦到李恩宇的臉頰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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